肖碧娥在家勞作

小雪時節，閩中山區層林盡染，陽光透過薄雲洒在尤溪縣八字橋鄉層層山巒上。村頭村黃坑組，一座普通的三層小樓，便是73歲老人肖碧娥和她丈夫楊永魁的家。

一樓的牆面僅用水泥簡單抹平，二樓以上紅磚裸露，許多窗框空洞地張著，始終未能裝上玻璃。廚房裡堆放著柴火，但目之所及卻是干干淨淨。

小屋簡陋卻溫馨。丈夫癱瘓在床22年，肖碧娥悉心守護，不離不棄，用愛照亮了這個小家，在當地被傳為佳話。

意外

時間回溯到2003年，那時肖碧娥剛滿50歲，與退役軍人丈夫楊永魁結婚多年，兒女雙全，生活雖不富裕，卻也平靜溫馨。楊永魁曾在廣西南寧服役3年，這名堅韌的軍人是家庭的支柱。然而，命運的無常毫無征兆地降臨，一天從沙縣返家途中突發車禍，將楊永魁送進了醫院，也把這個家的幸福與安寧擊碎。

“當時在家裡聽到消息，整個人都懵了，覺得天塌了。”回憶起那一刻，肖碧娥的眼神依然掠過一絲陰霾。

來不及多想，她迷迷糊糊地向鄰居借了400元，便在家人陪伴下匆匆趕往沙縣醫院。病房門口，看到丈夫毫無生氣地躺在病床上，她的淚水決堤而出。

悲傷是本能，堅強卻要靠選擇。面對脊柱神經嚴重損傷、被鑒定為肢體一級殘疾、從此癱瘓在床、生活完全不能自理的丈夫，以及高達1.8萬多元的巨額醫療費用，肖碧娥擦干眼淚，選擇了迎難而上。

她知道，從那一刻起，自己就是丈夫的天，是這個家的頂梁柱。

諾言

厄運帶來的不僅是身體的創傷，還將他們拉向貧困的邊緣。面對天文數字的治療費，肇事方的賠付遠遠不夠，肖碧娥沒有退縮。她賣掉了家中僅有的兩頭豬，鼓起勇氣，踏上了四處借錢的路。親朋好友們同情這個家庭的遭遇，紛紛伸出援手，好不容易湊齊了救命錢。

“再多的錢，也換不來你這樣好的妻子。”這是后來在楊永魁70歲壽宴上，親戚們說的話。家裡的頂梁柱倒了，還背上了沉重的債務。親戚們看她家實在艱難，好心勸她：“如果有錢就還一點，沒有錢不用還也沒事。”

肖碧娥說：“做人要講良心，欠債還錢，天經地義，更何況人家在我們最需要的時候幫助了。”為了這句承諾，她開始了常人難以想象的雙重勞作：一邊是照顧癱瘓的丈夫，一邊是拼盡全力地賺錢還債。

她早起種地、上山摘茶葉、打理金橘園……凡是能想到的、能賺到錢的營生，她都去做。她的賬本上密密麻麻地記錄著每一筆借款。每當攢夠一筆錢，就在本子上劃掉一筆。兒女長大外出務工后，也一同分擔。就這樣，在全家人數年共同努力下，債務被一筆一筆還清。

那本小小的賬本，記錄的不僅是數字的消減，更是一個普通農村婦女用尊嚴與汗水鑄就的誠信。“去年，終於把最后一筆欠款還清了！”肖碧娥如釋重負地說。

無怨

如果說償還債務是一場艱苦的戰役，那麼照顧癱瘓的丈夫，則是一場考驗耐力、意志和親情的馬拉鬆，而這一跑，就是22載、8000多個日夜。

楊永魁由於脊柱神經受損，無法自主翻身，極易生褥瘡。因此，肖碧娥的生物鐘被強行調整為以兩小時為單位。無論白天還是深夜，每隔一兩個小時，她就要為丈夫翻身。自丈夫車禍以來，她從未睡過一個整覺。睡眠，對她而言，成了一份奢侈。

大小便完全失禁又是另一個嚴峻挑戰。剛換上的干淨衣褲，不一會兒又弄臟了，這樣的情況司空見慣。肖碧娥從不抱怨，也從不敷衍，她總是不厭其煩地一遍遍為丈夫擦洗身體，更換衣物，確保丈夫身體始終保持潔淨干爽。長年臥病在床，丈夫身體難免疼痛。為了緩解他的痛苦，肖碧娥向村裡的護士學習了打針、挂瓶、擦藥和按摩的基本手法。

肖碧娥每天都像一台精准而疲憊的鐘表：清晨6點起床，生火做飯，喂養雞鴨，然后開始照顧丈夫的起居——洗漱、喂飯、處理大小便、擦身、按摩……將家裡安頓妥當后，又爭分奪秒地趕去干農活。因為心裡始終牽挂著家裡的丈夫，她干一會兒活，就得小跑回家查看一下情況，再小跑著回到地裡。這麼多年，她從未出過遠門，即便偶爾外出辦事或走親戚，也總是行色匆匆，心中那根弦，永遠系在丈夫身上。

“她照顧我比照顧孩子還更加周到。”楊永魁的話語裡充滿了對妻子的感激。

無悔

如今，肖碧娥和楊永魁已年過古稀，兩人多數時間獨居於村頭村的老宅中。兒女各自成家，生活並不富裕，也有自己的家庭要照料，但他們都非常孝順。54歲的大女兒楊雪花和51歲的二女兒楊秋梅一得空就會回來探望，幫母親分擔。孝心在這個家庭中得到了傳承，肖碧娥的大外孫心疼外婆手洗衣服辛苦，為她添置了一台洗衣機。這點滴的關懷，是肖碧娥漫長堅守路上最溫暖的慰藉。

談及如今的生活，肖碧娥的臉上洋溢著知足的笑容。“政府的每月發放補貼給我丈夫，而且我們每個月還能領養老金。”她尤其感念政府對退役軍人的關懷，“我們用補貼換了一台新電視，讓他平時看看電視。”這台電視，成了楊永魁了解外部世界的窗口。雖然身體被禁錮在方寸之榻，但電視裡的千山萬水和時事新聞，還有陪伴身邊的妻子，為他的精神世界帶去了光亮和色彩。（全媒體記者 陳渴 尤溪記者站 吳振湖 通訊員 凌鈴 文/圖）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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