人民網 楊灝昱攝制

傳統紋飾被抽象為幾何線條“爬”上帽檐或衣袖，斜襟短上衣綴以流光溢彩的金屬絲線，寬大黑褲融入不對稱的立體褶皺……在塞納河畔的T台上，一場“海風”與“河風”相得益彰的“碰撞”，激起了無數閃光燈的追逐。

不久前，被譽為“巾幗服飾中的一朵奇葩”的國家級非物質文化遺產——惠安女服飾遠赴世界時尚中心，亮相巴黎藝術周，並舉辦了惠女時裝秀。在這場大秀上，模特們身著改良版的惠安女服飾，走過埃菲爾鐵塔、盧浮宮與凱旋門等地標建筑，留下一抹抹東方色彩。

塞納河畔，仿佛吟誦著中國閩南海畔的風情詩，也氤氳著國際潮流的寫意畫。這次惠女裝大秀並不是一股腦將傳統文化大餐“端上桌”，而是結合現代審美、運用時尚語言來引人“細嚼慢咽”地品味“東方之美”。

這並非惠安女服飾首次在國際舞台上“露面”。就在幾個月前，一場名為“惠安時尚之夜”的大秀壓軸亮相中國國際時裝周的秀場，模特們同樣身著改良后的惠安女服飾走上T台——這源於惠安與中國時裝界頂級設計師合作，創作出了百套新潮惠安女服飾。

改良版的惠安女服飾壓軸亮相中國國際時裝周。惠安縣委宣傳部供圖

傳統與潮流有反差、有距離，卻也在相互“遷就”中漸生和諧與個性，印証了那句“國風才是頂流”。正是由於當地“打破常規”的一次次先鋒實驗，惠安縣榮膺“中國非遺時尚創新大獎”，成為全國首個、全省唯一獲此殊榮的縣份。

為什麼惠安女服飾能走出“國際范兒”？

——首先，底蘊就是底氣。泉州，古稱“刺桐港”，曾在古人筆下被形容為“漲海聲中萬國商”，商賈如流，商貿繁盛。惠安作為古泉州港的重要組成部分，海洋文化、中原文化、百越文化，以及外來文化在此融匯激蕩。

有一些學者認為，惠安女服飾或可以追溯至古老的百越族服飾文化，隨后與流入的中原文化、海洋文化等相碰撞、相融合，形成了惠安女服飾獨特的剪裁、色彩搭配，以及點綴裝飾。因此，如果要為惠安的多元文化找一個具象的“化身”，惠女服飾無疑是“不二之選”。

身著傳統服飾的惠安女。惠安縣委宣傳部供圖

惠安女服飾的色彩豐富且艷麗，寓意美好且多樣，這其中凝結著世世代代惠安女性的智慧——惠安女們從長期生活的金沙、碧海、藍天、綠麓、褐礁、石屋等優美自然元素中汲取靈感，將其融入到服飾的色彩、刺繡的線條、圖案等。

——其次，新潮就是新生。惠安女服飾在演變中兼具審美與實用性。比如，花頭巾和黃斗笠是為了抵擋海風與海浪的侵襲的“天然屏障”﹔短衫是為避免長擺沾泥拖沓，且解放了腰腹讓俯身、下蹲等動作更敏捷﹔寬腿褲則是故意將褲腿做得寬大，避免出海時被打濕。

於是，可以在惠安女服飾身上觀察到一個奇妙的“巧合”——原來，當下年輕人喜歡的露臍裝、闊腿褲、防晒面罩，在惠安早已流行許久。

當服飾與現代生活脫節，就容易像“老物件”一樣被束之高閣。如果一味沉浸在“越傳統、越潮流”的敘事下，就會在一定程度上阻礙傳統服飾的“活化”。正是意識到這一點，惠安當地在採取或漸進、或大刀闊斧的改良方式，將惠安女服飾的元素融入各種生活場景中，以此適配現代生活方式。

一位年輕的惠安女向網友直播講解服飾設計理念。人民網 楊灝昱攝

蘊藏在民間的新生力量，不斷探索著改良傳統服飾的路徑，鏈接著傳統服飾與現代生活：有人將花頭巾的花色和印花映射在發箍上，讓沙灘與大海在黑發間“流動”，引得越來越多年輕人“上了頭”﹔有人嘗試在保留紋樣和基本制式的基礎上，大刀闊斧地做“減法”，並且開發出數十種更符合年輕人審美喜好的顏色，以及大小款式﹔有人將惠安女服飾的各個“零件”與當下流行的八破裙、漢服襦裙等進行搭配，追求“混搭界”的“中國風”﹔有人將銀腰帶濃縮成銀手鏈，承載著獨特文化基因，備受年輕人喜愛。

從傳統惠安女服飾中提取的經典紋飾。人民網 楊灝昱攝

這些創意成為惠安女服飾的創新表達，一定程度上提升了年輕群體對於惠安女服飾的接受度，以及對惠女文化的“親近感”，敲開了傳統服飾走出惠安的那扇門。

——最后，規劃就是決心。若想要惠安女服飾有朝一日成為“現象級”文旅產品，不能寄希望於“獨木成林”，而應有整體規劃和長遠謀劃。

面對挑戰，惠安當地在竭力迎合當下的潮流。在官方層面，當地探索“惠女+”文體旅商融合發展模式，打造“惠女海韻”休閑街區，並制定《惠安女服飾保護與傳承專項資金管理規定》，以政策紅利為活態傳承保駕護航。

同時，惠安當地已經意識到，若惠安女服飾想要走出去，需要政府對文化敘事層面做好頂層設計，在現代傳播語境中打造屬於自己的“超級故事”，將厚重的文化內核轉化為能引發情感共鳴的敘事。

比如，惠安女形象過去多強調“勤勞堅韌”“為家庭付出”，當地在嘗試弱化惠安女“吃苦耐勞”的標簽，挖掘惠安女文化承載著的海洋文明特質和女性生命史，放大其與當下所流行的“獨立女性”“大女主”精神的契合點。在這一過程中，惠安女服飾可演變為年輕女性對美的追求的具象化。

在尊重傳統精髓的基礎上，勇於進行有效的“現代轉譯”，創造出既保留文化內核又符合當代審美與實用需求的產品和敘事，正是基於這樣的一次次嘗試，惠安女服飾才真正從歷史中走來，在當下煥發新生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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